鲍海英

　　很久没有回家看父母了，临近假日，我回老家看父母，等到中午饭菜上桌时，我发现我回家时还笑嘻嘻的父亲，脸上突然没有了笑容。

　　我问母亲，什么事惹得父亲不开心了？母亲说：“你不知道？你爸洗菜时，你说了什么话？”我恍然大悟。刚才父亲在洗菜时，我发现有几棵没洗干净，就顺嘴说：“爸老了，菜都洗不干净了。”

　　我本是随口一说，不料却被父亲听了进去。本来特别爱说话的父亲，那天中午只埋头吃饭，一句话也没说，饭桌上也少了许多欢乐。

　　吃过中饭，村里的刘大爷来找父亲，请父亲帮新添的小孙子起个好名字。父亲问过刘大爷孙子的生辰后，仔细琢磨了一番，很快就起好了名字。

　　我对父亲刮目相看，刘大爷走后，就忍不住夸道：“爸，连孙子起名的事，刘大爷都如此信任您，看来在乡亲们眼中，您不仅人缘好，还是一个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呀。”

　　听到我夸他，父亲一扫之前的沉闷气象，笑开了花。见父亲重新活跃起来，母亲把我拉到一边感慨说：“你爸这个人，你只能夸，不能损，否则他不仅当场会给你摆脸，而且你以后想让他再帮你做事情也难了。”

　　母亲的话，让我想到之前有好几次，我都因为说话太直，把父亲气得不轻。记得有一次，我下班回家后，发现父亲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，我心里是有些感动的。可我一伸筷子，却发现菜咸得不能进嘴。原来父亲烧菜时忘了，放了两次盐。于是，饥肠辘辘的我没控制住脾气，顿时把筷子一扔，气鼓鼓地瞪了父亲一眼说：“你不能做就别做，等我回来不行？”那天中午，父亲只咽了几口干饭，连午觉也没睡就回家了。

　　父亲走后，我心里特别后悔。随着年纪的增长，这几年他的记忆下降了不少，也许等我老了还不如父亲呢。那天晚上，母亲打我电话，说父亲被我气得不轻，到家后，连晚饭都没吃。

　　听了母亲的话，我更加自责，赶紧给父亲打电话。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接通，我对父亲说：“今晚我吃了你腌的大蒜头，既清脆又可口，什么时候你进城来，帮我再带一坛呗？”听到我夸他大蒜头腌得好吃，父亲立即高兴地说：“我过两天就给你送来，除了大蒜头，我还腌了咸鸭蛋，也准备给你带一些。你妈说，我腌的比超市里卖的都好吃。”

　　知道父亲不再生气，我终于释然。

　　父亲老了，对他来说，最重要的不再是金钱与财富，而是身边人的关注与认可。我想起几年前，我和哥哥进城生活后，父母仍住在农村老家。我们每次回家返城时，总要带些父亲在菜园里种的新鲜蔬菜，我们也常夸父亲种的萝卜多么好吃，菠菜、辣椒、茄子多么青嫩。有一次，我把一些蔬菜送给了对门的邻居，他听说父亲是用草木灰种植的“绿色蔬菜”，直夸他是“蔬菜专家”，我将邻居的夸赞转述给父亲，他高兴极了，以后每次拿菜，都要给邻居单独装一份。

　　父亲为我们辛苦了一辈子，从来也没图过什么回报，有时候，只需要我简单地夸几句，就能让他心情愉悦，情绪高涨，那我又何必自讨没趣，要去损他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