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 潼
我的低密度脂蛋白长期偏高,母亲说原因之一或许是心态不好。她让我不要总和那些过得好的人比,要多看看那些生活困难的熟人,这样心情就会好许多。
母亲这种调节心态的方法很“常规”,而且有着悠久的历史。鲁迅小说《祝福》里,鲁镇居民一度很喜欢听祥林嫂诉苦。听她说起丧夫丧子的细节,嘴里便会念叨“真可怜!”听完后,这些人心满意足地散去了。一个世纪过去了,如今许多选秀节目中,都设有选手诉苦环节。原因很简单,投资方知道某些观众对此喜闻乐见。他们能从别人的“苦”里,品出自己的甜。
然而这一招对我并不管用,并非因为我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。我是个实用主义者,别人受苦并不能给我带来实际的好处,我为什么因此快乐?
曾有一年春节前,我一连接到好几个报喜电话,几位旧同事告诉我,我的“仇家”——原单位某某出事了。这位熟人人品不好,得罪的人很多,所以会有那么多旧同事给我报喜,希望我能分享他们的快乐。然而我并没有感到快乐,这人倒霉了,并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积极变化。
将别人的痛苦当作安慰剂,原本是件很猥琐的事情。可是一些知名报刊上的“正能量”文章,也经常引导读者这样去寻找快乐。比如让大家在遇到挫折困难时,多想想周围那些缺胳膊少腿盲眼的残疾人,与他们相比,我们再苦也是非常幸福的。这类文章细品起来很缺德,是在消费可怜人的苦难。然而大多数读者似乎注意不到这点,反而认为这是心灵鸡汤,很治愈人。
所幸活到年近花甲,我还算比较正常。我不太喜欢看《动物世界》这类节目,看到弱肉强食的画面,我会产生不适感。虽然知道这是自然界的丛林法则,但我从来不认为这种法则很美好。看到一些反映弱势群体苦难的影视剧,我同样不忍直视。虽然遭遇苦难的并不是我,但我能感同身受。
对他人或其他物种遭遇的苦难,毫无共情,反而能从中找到安慰、快乐,这显然是一种人性缺失,这种缺失远比失眠或低密度脂蛋白高更可怕。前些天我在喂一只残疾流浪猫,听得路过的两个老头小声议论:“这人怕是有病,有钱没处花,喂这些东西……”我深感同情,身边有些人自己有病,而且病得不轻,却毫不自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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